地产守望者之职业经理人

作者/曾树佳

除夕夜，张鹏照例在朋友圈发了一段感性的文字：我踏清风而来，亦踩岁月而去!这，流年，一直在流淌！生活的本相，原就是岁月本身，像鸟一样飞越过往！感谢团队、岁月与过往！

而前一天，他在合作伙伴办公室，度过春节前最后一个工作日。

2021年这一年，对于张鹏而言无比煎熬，自当代置业暴雷后，他已经五个月没有动笔写过《三千白果》公众号的专栏文章。作为公司总裁，他不能逃避，只能不断穿梭于各种合作伙伴和金融机构之间，不断沟通、解释。

尤其去年最后几个月，他喝了前四十几年没有喝过的酒，抽了前四十几年没有抽过的烟，挨过了前四十几年没有挨过的骂，流了前四十几年没有流过的泪。虽然张鹏心里没有了往日的坦然，只剩惶恐，夜不能寐，甚至半夜咳嗽不止，但他也从未放弃，不断寻找光亮。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前线传来了“捷报”。2月25日，当代置业发布公告称，其建议境外债务重组，各方已就现有票据重组条款，达成了原则性协议。

地产界暴雷声阵阵，却有万千职业经理人选择坚守，与企业一起共渡难关，除了张鹏之外，花样年集团董事会主席潘军、泰禾集团副总裁全忠等，都在用实际行动，为所在的企业传递信心。

但也有部分职业经理人，因为地产底层逻辑的重塑，行业进一步洗牌，情绪交织，在无奈中抽身撤离，另寻他处实践职业理想。不过，有人离开，就有人迎难顶上，直面逆境，体现了地产人的韧性。

坚守

2月底，泰禾周报精选第三卷《万法从心》就要准备发行了，共计38万字。全忠欣喜之余，在朋友圈发了九宫格，吆喝同行、媒体如有需要请私信联系。

泰禾周报精选前两卷《百日唯新》《千帆竞发》已于2021年出炉，共计90万字。谁都没想到全忠在“无米”的境况下，坚持把周报做了下来。

这些厚重的刊物，呈现了泰禾暴雷后，在自救过程中真实的工作情况，也成为了一些房企在自救中的参照范本。

全忠是一位地产圈老炮，曾担任万科周刊主编、成全机构的创始人。三年前，他出任泰禾集团副总裁，分管品牌。当泰禾危机来临时，品牌中心部分骨干人员流失，他却重燃起2001年创业时的激情。

“巧妇需为无米之炊”，他曾一天仅睡4小时，凌晨四点还在回复邮件；办公室里摆放着一张行军床，加班太晚就直接睡在公司；部门员工出差报销，也是他用自己存款先垫上。

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拿部门当我自己的买卖干了。”

不仅如此，面对全国层面的维权业主，全忠还自告奋勇，加入了一个全国维权业主代表微信群。他觉得，高管的加入，做了宣泄压力的阀门，这是解决问题的开端。现在，他每天仍在这个群里，随时回答业主的各种问题。

泰禾出现流动性危机，全忠并非没有更好的出路。此前，他以前的老板在二次创业之时也曾向他递出橄榄枝，但他婉言谢绝了。

他与黄其森有着20年的交情，2019年5月，黄其森找到他，将他重新拉回到地产的主航道。来到泰禾，他不仅亲眼目睹了黄老板的坚守、情怀和责任，还得到了后者的赏识、信任与授权。

负责泰禾品牌中心，全忠有了“海阔凭鱼跃”之感，多年情义加上个人价值的实现，他认为留下来就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泰禾似乎已出现了转机。年初，泰禾集团官微曾写到：“岁末年初，我们听到内部外部，都有很多更振奋的声音。”其总结了公司从产生“混沌观望情绪”到“多个项目交付了房子”，前路似乎清晰了不少。

更难能可贵的是，A股半数房企预计2021年业绩亏损，但泰禾却预计去年全年归母净利润为盈利1.01亿元至1.32亿元，这相比于2020年亏损49.99亿元的情况，已实现由亏转盈。

当代置业的张鹏，其支持企业的方式则更为直接。去年10月，他与当代置业董事会主席张雷一起，宣布向集团提供合共8亿元的股东贷款，表达了对公司发展坚定不移的信心。

从一名记者到地产老兵，张鹏心中的写作梦一直未灭，他曾发表过一篇名为《风雨不欺少年郎》的文章，道出自己对地产领域的理解与坚守。在他眼中，坚持往往比选择更重要。

在当代暴雷后，张鹏曾路过朋友公司人力资源中心时，看到里面面试者就是公司的职员，“前一天（我们）还一起开过会，并且信誓旦旦地说，无论公司遇到什么困难，都会与公司共进退”。心里虽有五味杂陈，但他知晓，洪流来了，每个人都无可能独善其身。

好在，有团队在，有伙伴在，就有希望。张鹏把注意力转向“目标”，“现在的目标，就是要解决（当代）困难，而不是沉浸在自己的感受中不能自拔。”

与上述两位职业经理人不同，花样年的潘军，并不常通过文字表露心迹，他的微信朋友圈动态仍停留在2015年7月。但在危机面前，他还是对外发表了“万言书”。

潘军直言，工作的强度和压力，可能是他人生这几十年里最大的一个阶段。但他仍坦诚地去面对每个债权人、供应商，从去年9月29日花样年被标普降低评级之后，就一直加班工作。

他很明白，“熬过这个困难，要做一个中长期的准备，我们可能需要花一个非常长的时间来化解我们这次危机，可能是2至3年甚至更长时间。”但潘军心中始终坚信公司能够“置于死地而后生”。这位在花样年任职多年的职业经理人，显然已与企业融为了一体。

潘军也并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自这次危机以后，有很多离开的花样年员工又重新回来了，也有很多在别的单位甚至已经退休的前员工，愿意提供更多的资源。

通过与这群员工的攻坚作战，潘军悟得了一个道理，“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当组织遇到困难的时候，更应该尊重自己的职业道德，中国叫最起码你得有义气，大家应该有职业操守，协助你的公司度过危机，这可能会成为你人生中、你的职业经历中，最重要的一笔。而不是公司有困难我得先走。”

全忠、张鹏、潘军们的坚守，为尚未摆脱寒冬的地产行业，释放出了一股暖意。

出走

并不是每位职业经理人，都能陪伴企业一起进退。他们本质上是“打工人”，有的另择他处实践自己的职业规划，有的则被东家“祭旗”，经历了长时间的纠结、博弈与无奈。

朱荣斌在阳光城待了1600多天，这已经是地产行业五年来，空降CEO的最高纪录。期间，他助力阳光城迈过了2000亿的门槛，使公司成为一匹黑马。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最终还是与阳光城分道扬镳。

在撤离之前，他减持了手中的阳光城股份，撇开与阳光城的联系。

2017年以来，朱荣斌先后通过增持、获授股票期权、员工持股计划等，累计持有阳光城股份2022万股。去年12月，他首次减持阳光城454.61万股；今年1月，随着辞任公告的披露，他再次减持391.81万股，两次减持合计套现约2700万元。

除了朱荣斌之外，半年前，在蓝光集团资金链备受挑战的关口，原蓝光发展总裁迟峰，也因公司整体工作安排等原因，挂印离职。蓝光创始人杨铿之子，“二代”杨武正接下担子，一肩挑起了公司事务。

迟峰曾在地产圈历练多年，担任过华润置地高级副总裁，后履职蓝光，他心中有着明确的目标，那就是巩固蓝光“上海+成都”双总部的发展格局，带着公司踏上另一个发展台阶。

谁料2021年地产风云突变，蓝光在债务违约的连锁反应中，难以脱身，只能进行资产变现缓解压力，并试图通过调整人事，为“求变”做铺垫。于是迟峰引退，与他一起辞职的，还有原首席财务官欧俊明等人。

跟迟峰类似，在履新华夏幸福时，吴向东起初也有一番展望，准备大展拳脚。

华夏幸福“染红”，引入平安之后，商业地产的新业务轮廓，逐渐清晰；后成立南方总部，总揽该业务版图，计划与廊坊南北协同。曾为华润万象城打开新局面的吴向东，担任起华夏幸福总裁一职，掌舵南方总部。

但理想终究败给了现实。去年年初，华夏幸福债务风险集中爆发，股东平安表示会不遗余力支持它的债务处理方案设计，和救助的过程实施，但后续不再出钱。

而有消息称，吴向东也在此时抽身撤离，转战鹏瑞地产。他曾喊出 “华夏幸福要做中国最好的商业地产项目”的口号，瞬间成了过往云烟，没有了回响。

与上述职业经理人不同，原新力控股联席董事长陈凯，是在新力暴雷之前离开的。

2020年9月初，新力控股中期业绩发布会上，只有陈凯一人到场，在介绍完新力上半年的业绩情况后，有媒体问他入职半年感受如何，他表示最大感受就是“忙”。一周后，便传出了他离职的消息。

陈凯一直坚持“一辈子干好地产一件事，干透地产这一件事。”离开新力后，起初有人猜测，他将暂时专注于自己的资管公司“上海菩悦”，但此后他加盟了卓越集团，担任执行董事长，开启了又一段地产旅程。

调控加强之后，房企融资的生命线被严控，加杠杆的难度变大，规模的进阶路变得异常艰难。流动性问题的应对，经营逻辑、架构的重塑，成为了地产商需要面临的课题，而焦虑也传导给了职业经理人，加剧了他们的变动。

迈上前线

有人出走，也有人迈上前线。

年初朱荣斌离职后，入职阳光城5年的徐国宏接任。在此之前，徐国宏一直主持阳光城福建大区的工作，带领该区域多次取得佳绩。在去年10月阳光城进行组织人事调整，一下提拔5位老将，与朱荣斌几乎同时入职的徐国宏，便在其列。

在流动性困局面前，掌舵者林腾蛟曾在债务展期方案中，加入了实控人全额担保，让公司暂时避免了债务违约，也驱散了不少密布的流言乌云。但眼下的阳光城，仍未走出阴霾。

日前，阳光城还发布公告称，因境外债务利息未能如约支付事项，触发了两笔中期票据的交叉保护条款，将在下月召开债权人会议。此时，坐在总裁位置上的徐国宏，任重而道远。

另一边，当代置业的雷志鑫，也在非常时期被委任为执行总裁，成为地产界首位90后总裁级别的职业经理人。

据悉，雷志鑫加盟当代置业已有7年，历任集团副总经理、集团中心总经理、城市公司总经理、区域公司总经理、区域公司董事长、总裁助理。此次晋升之后，他将与张鹏一起，与公司共渡难关。

去年12月，世茂集团高级副总裁谢琨，被委任为执行董事，也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在谢琨被任命的那两天，老牌房企世茂的日子并不好过，它面临股债双杀，被人定向爆破、做空。在这种背景下，老将谢琨却敢于接受“军令状”，其勇气不得不令人佩服。

此次调整前，谢琨为世茂集团高级副总裁、兼浙江区域和华中地区公司董事长；晋升执行董事后，除兼任浙江区域及华中地区日常业务管理工作，谢琨还将分管世茂集团整个大运营生产链条，肩挑重担。

顺着时间往前捋，在恒大体系里成长起来的赵长龙，也于去年8月，恒大爆发流动性危机的时候，从许家印手中，接下了恒大地产集团董事长的职位。

恒大地产的债务规模较高，如果发生局部违约，可能拖累相关高管成为失信人，许家印及柯鹏作为恒大集团核心高管，一旦被拖累成为失信人，会引发后续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彼时的变更，无疑也是设置了一堵“防火墙”，可以切割相关风险。

自去年以来，越老越多开发商，更加青睐于从内部提拔人才。老板们将目光看向了自己一手培养出来并在企业待了较久的老将，扶持他们上位。换个角度看，派遣有经验有战绩的干将，也更能专注去解决一些问题。

而在危急时刻被选中的人，更凸显出他们的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