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南，再造一个香港

文 | 谢泽锋

编辑 | 杨旭然

“南疆门户”海南，战略地位再一次提升。

今年3月底，在博鳌论坛发布会上，海南宣布已全面启动全岛封关运作准备，确保在今年具备封关硬件条件、2024年完成封关各项准备、2025年底前全岛封关运作。

舆论一时哗然，但其实“封关”并非“封岛”。而是要将海南打造成一个“境内关外”的区域，与国际间的贸易、经济联系更加紧密，是更高程度的改革开放。

早在2020年，《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就已颁布。海南也谋定了“三区一中心”的定位，即全面深化改革开放试验区、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和国家重大战略服务保障区，以及国际旅游消费中心。意义不亚于当年的深圳。

作为我国第二大岛，背靠14亿人口的巨大市场，是面向东南亚、太平洋、印度洋的前沿阵地，海南具有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

但长期以来，由于经济结构单一，基础设施相对落后，海南一直未能将自身潜力充分发挥出来。全岛封关运作将有望彻底改变此前的局面，海南将成为类似香港、新加坡的世界自由贸易港。

面对美国发起的“贸易战”、“科技战”，我国一直在进行着深刻的全局战略部署。今年以来，我们看到国家层面在深化与中东、巴西、法国等国家的经贸往来，人民币国际化将在中东、南美乃至欧洲地区稳步推动，海南封关运作也是一步重要的棋子。

由于税收减免、投资便利度大幅增加、资本项目流动日益开放，除了全球免税购物的核心市场，海南未来将有机会成为全球金融资产流动的新中心。

01

改革新开放

我国开放程度最高的试验田。

“封关”是一个海关术语。海南省的全岛封关要通过三个维度实现，大致可以归纳为“一线放开、二线管住，岛内自由”。

所谓“一线开放”，是指海南自由贸易港与我国境外的关系为一线。即海南自由贸易港的进口征税商品目录，对于目录外的货物，进入自由贸易港均免征进口关税。

“二线管住”是指海南和内地的关系。海南实行进口商品零关税后，将和内地市场形成巨大的价格差，从而产生套利空间。如果海南和内地之间不能有效管控，零关税进口商品进入到内地，对内地市场的价格体系带来巨大冲击。

所以，封关之后，货物从海南自由贸易港进入内地，原则上按进口商品收取进口环节税。

“岛内自由”，主要是指对岛内企业及机构实施较低程度的干预，精简税制，投资更加便利，让企业自由生产经营等。

全球来看，新加坡、香港、迪拜等都是知名的自由贸易港。以香港为例，1841年6月7日，英国政府代表查理•义律(Charles Ellot)宣布香港成为自由贸易港。自由贸易、资本自由流动，使得香港从一个小渔村变为全球金融、商贸中心。

可以说，香港的历史就是一部对外贸易发展史，也是自由市场经济的典范。2022年香港实现GDP约24279.74亿元（平均汇率计算为3609.79亿美元），人均GDP4.9万美元，继续位居全国第一。

相比来看，海南省2022年的GDP不到香港的三成，人均GDP只有9933.7美元，仅是香港的五分之一。

尽管早在1988年，海南经济特区就已成立。但其经济基础薄弱，支柱产业旅游业受季节影响较大，经历了房地产多轮泡沫的破灭，而金融、科技、现代服务等高新技术产业也未能得到长足开发，对高端人才和优质企业吸引力不足。这些都导致其经济情况长期落后于全国平均水平。

如今海南自贸港的建设，将成为其历史发展中的第三次机遇。经过30多年的发展，海南新一轮改革开放的基础逐步形成：

一方面，地理区位上看，海南是一个独立的海岛，天然的地理隔离，有利于进行全岛封关运作；

另一方面，海南省临近粤港澳大湾区，可以形成产业协同，对外又临近东南亚、太平洋和印度洋，贸易来往关系密切；

以及，如今海南省的第三产业占比已经超过60%，确定了旅游业、现代服务业、高新技术产业和热带特色高效农业四大主导产业。

海南封关后，将成为我国改革开放程度最高的试验田，未来将向香港、新加坡、迪拜对标。基于中国未来的经济发展潜力，海南有成为全球高水平自由贸易港的基础。从经济特区到国际旅游岛再到自贸港，不遗余力的政策支持，也体现出高层对海南的定位之高，决心之大，力度之强。

海南巨变，将成为新时代改革开放的重头戏。

02

金融新高地

中国金融改革开放的新地标。

缔造一个“内地的香港”，可以看做是对海南封关的简单理解。

贸易为依托，资本为血液，香港成长为国际金融中心，港交所也是全世界最活跃的资本市场之一。历史上，香港先后解除外汇管制、开放黄金市场、允许外资设立银行，直到彻底实现资本进出自由。

叠加低税率，香港既是贸易自由港，还是全球首屈一指的金融自由港。个税方面，年薪达到13.2万港元才征收个税，而已婚人士、拥有子女、供养父母免征起点会更高。而且，香港个税（薪俸税）最高档仅有17%，甚至低于新加坡的22%。

香港薪俸税起征点及扣税政策

与此同时，香港企业所得税（利得税）仅为8.25%-16.5%，在全球低税指数排名中高居全球第7，是全球最低的地区之一。此税率适用于所有在香港注册的公司，不论其规模或业务性质。

而且，香港税制遵循“属地原则”，只有在港赚取的收入才必须纳税。香港不征收资本利得税和遗产税，这极大保留了投资收益，也使得香港成为全球高净值人群钟爱之地。

对比来看，海南封关后，个人所得税最高15%，最低仅有3%，鼓励类企业实施15%企业所得税，一些特定的商品免征进口关税、进口环节增值税和消费税等。

目前国内个税最高45%，企业所得税按照25%进行缴纳。显然，海南封关后，对企业经营特别是金融等高盈利企业以及富人阶层，将拥有巨大的诱惑力。

再加上，更加便利的投资环境，更自由的金融流动政策，海南未来将吸引更多全球化金融资本流入岛内，并最终将财富留在岛内。

自贸港总体方案中，也提到跨境资金流动自由便利，分阶段开放资本账户，简化跨境投融资监管，扩大金融对外开放，加快金融创新业务。

结合时下的国际经济形势，海南封关更是一次历史性的战略布局。近期，美国银行业风暴加剧，美元动荡，中日德法以及以色列和沙特等国都在抛售美债。而与此同时，人民币在国际结算中的比重正日益增加。

可以预期的是，随着资本项限的逐步开放，海南还将成为人民币结算和回流的战略承载地，这将使其成为中国金融改革开放的新地标，并在全球范围内吸引大量资本的入驻。

03

免税新机遇

免税购物的问题一直是供给不足而非需求不够。

“旅游+免税购物”，一直是内地居民前往海南的两大动力。

刚刚过去的“五一”假期，海南离岛免税购物金额达到8.83亿元，同比增长1.2倍，复苏明显。

消费者关注的免税额度以及商品范围，政策面一直在不断扩容，提货也日益便利。免税额度基本维持每次一倍左右的增长，2020年调高到每年每人10万元，较2018年的3万元，有了显著提升。

商品种类目前已经扩大到45大类，未来高端酒类、器械等产品也有望纳入免税覆盖范围。而且，自今年4月1日起，离岛免税购物在原有的离岛提货、返岛提货和邮寄送达三种提货方式的基础上，增加担保即提、即购即提两种提货方式。

2021年，海南离岛免税购物年销售额突破600亿元，据海南省预计，2023年有望突破800亿元。

目前，我国进口关税基本保持在13%-17%，封关之后，海南实行商品进口（征税产品目录之外）零关税。也就是说，在海南购买进口商品的价格将降至此前的83%-87%。尤其是大牌奢侈品，价格将更加优惠。

免税政策持续加码，拥有独家资源禀赋的免税龙头，也将有望在消费复苏和政策助推下重回增长势头。

此前收购日上和海免之后，中国中免坐上了全球免税第一的宝座。全国仅有的十块免税牌照，中免、日上、海免、中出服、深免、珠免、中侨、王府井、海旅投和海发控，中免一家就手握三张，规模大、多渠道、历史悠久，是中免的独家优势。

背靠14亿人口的巨大市场，免税购物的问题一直是，供给不足而非需求不够。2022年，海南新增海口国际免税城和王府井国际免税港两家离岛免税店，省内免税店增加到12家，离岛免税店经营面积由22万㎡增加到超过50万㎡。

除了上海机场，中免继续“深耕海南”，不断开店，新海港项目于去年开业。今年，海棠湾一期 2 号项目有望开门营业，海棠湾免税经营面积将增加50%;三亚国际免税城一期二号地商业也将部分开业。顶奢年内有望进驻河心岛，与太古里合作的海棠湾三期项目在建设中。

中免之外，岛内几家上市机场和拥有免税牌照的企业，也将重点受益，而且业绩弹性更强。

已经确定注入海控免税城资产的海南发展，已经在资本市场被轮番炒作。相比现在的幕墙、玻璃主业，免税业务显然更有想象力。今年一季度，海控免税城销售业绩同比增长超50%。自成立以来，海控免税城营业面积已从最初的3000平米扩大到至近4万平米。重组完成后，海南发展也有望改变现如今亏损的状态。

海汽集团则携手海旅投，拟50.02 亿元收购海旅免税 100%股权，当前处于审核阶段。今年一季度，海南旅投旗下三亚海旅免税城收入预计15亿元，市场份额不断扩大，稳居全省免税店销量第二。

而为免税店提供经营场所的机场，扮演着房东和卖铲子的角色。海南机场和美兰机场对于免税购物市场的重要性，也将逐渐显露。

海南机场拥有三亚凤凰机场的运营权，“机场+免税”两大业务尽享自贸港建设红利。资源壁垒深厚，一手绑定龙头免税运营商，一手自持物业，而且通过参股和租赁场地获取增量收益。

海南机场参股海口美兰机场免税店49%股权、三亚凤凰机场免税店49%股权、海航中免50%股权；提供场地租赁给三亚凤凰机场免税店、海口日月广场免税店、海控全球精品免城。

根据规划，海南机场合计持有约8万平方米的免税商业面积，是海南免税界也是王者级别的存在。不仅可以通过股权分成，手握核心区位资源，未来和头部免税企业的租赁分成谈判中也有更多的筹码。

04

写在最后

香港前律政司司长、王室法律顾问祈理士曾指出，自由贸易之哲理，起源及发展始于老子的《道德经》：“将欲取天下者，恒以无事。及其有事也，又不足以取天下矣。……无狎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夫唯弗厌，是以不厌。”

各种经济要素自由流动，充分发挥市场的作用，这使得香港的自由市场经济高度繁荣。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弗里德曼更视香港为自由放任的经济典范。

但也应该看到，香港历史上也因此遭遇了楼市泡沫，金融危机，股市震荡。就连海南自己，也曾经因过度宽松的政策，遭遇了中国最早的房地产泡沫破灭危机，一些烂尾楼甚至残留至今。

“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海南的新一轮改革开发中，也应该防范可能出现的类似的各类风险问题。为此，更应该发挥岛内与内地两大市场，两种制度安排的协同优势，这也是缺乏经济腹地且地域狭小的新加坡、迪拜们所不具备的优势。

当今“逆全球化”的思潮之下，中国特色的自由贸易港，将为全球资本提供一个全新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