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曾树佳
哪怕被业主送上一面“锦旗”,黄其森也不再逃避。这几个月来,他慢慢活跃在镜头前,一边开发布会,一边去项目现场指导工作。
跨过2021年,泰禾集团官微写到:“岁末年初,我们听到内部外部,都有很多更振奋的声音。”其总结了公司从产生“混沌观望情绪”到“多个项目交付了房子”,前路似乎清晰了不少。
其实,早在去年7月,黄其森在发表《泰禾的形势与任务》时,就已结合实际提出,“天时地利人和皆已具备,我们开始进入上山路。”
黄其森的底气,并非凭空而来。外界普遍认为,泰禾在2020年中就拉开暴雷序幕,彼时调控虽已逐渐深化,但市场仍保持一定的热度,陷入流动性危机的房企并不多。加上泰禾的资产大多位于一二线,其资产处置难度不是很大。
从这个角度看,较早暴雷的时间节点,反而让泰禾、华夏幸福等房企,有了更大的流动性操作空间,可谓是“祸兮福所倚”。
反观那些在去年下半年集中爆发危机的开发商,在风声鹤唳中求生,则显得艰难了许多,不仅“白衣骑士”不会出现,而且连抛售资产都要被买家挑肥拣瘦。
一位暴雷房企老板更是坦言,“习惯了打顺风球,突然有了逆风球,不知道该怎么打。”他们每天需要面临各种选择题:是先还美元债还是商票?是裁员还是降薪?是处置资产还是卖股权?
地产领域依旧充满着不确定性,外界既无法预料接下来会有哪家房企陷入困境,也无从得知现已处在流动性危机中的地产商,有多少能转危为安。
不过,除了少数躺平的企业之外,大部分房企还是在积极自救的。自助者天助,房企若能坚定摆脱困境的决心,并为此付诸行动,无疑将更有可能走出泥潭。
赢在时间节点
华夏幸福似乎是较早看到曙光的企业,因为它的债务重组方案,于去年12月审议通过了,现正继续推进债务重组协议洽谈、签署等《债务重组计划》有关事项的落地。
华夏幸福定下了四大具体方案,化解其2192 亿元的金融债务。其一是出售资产,实现回笼资金约750亿元,其中570亿元用于现金偿付债务,剩余180亿元用于经营,另可带走金融债务约500亿元。
此外,优先类金融债务展期或清偿约352亿元;以持有型物业等约220亿元资产设立的信托受益权份额抵偿;剩余约 550 亿元金融债务由公司承接,通过后续经营发展逐步清偿。
这些明确量化的债务偿还指标,让华夏幸福压抑许久之后,终于探出了水面。
它的暴雷,经历了一个较长的累积过程。早在2017年,环京区域出台“限购令”,楼市大幅降温,重仓该区域的华夏幸福,就已出现经营性现金流由正转负的情况。
也是在这一年,万达遭遇股债双杀,王健林痛下决心,抛售13个重点文旅项目、77间酒店等,转型轻资产;那个规模竞逐的年头,万达的资产并不缺买主,所以王健林得以迅速回笼资金,恢复元气,这才有了后面推动万达商管冲击港股市场的故事。
而那时开始显现流动性问题的华夏幸福,虽然也于隔年转让了环京多个项目股权,但它仍坚守产业新城的业务形态,并在引援上有所收获,得到“染红”。
平安共斥资180亿元,两次入股华夏幸福,以25%的持股比例,成为其第二大股东。由此,实控人王文学不仅暂时解决了资金难题,还另立南方总部,发展商业地产。
但好景不长,华夏幸福最终还是绷不住了,于去年2月开始宣告债务违约,遭遇评级下调。
王文学虽然没有像王健林一样,在最恰当的时间节点转变发展方向,但在它暴雷的2020年上半年,地产商仍在如火如荼地抢地,全国商品住宅累计同比增长29.4%,市场温度尤在。
由此看来,华夏幸福赶上了行情不算太坏的节点,亡羊补牢。再加上不逃债、不废债的应对态度与行动,它最终获得了政府、金融债权人、股东的支持,确定了债务重整计划。
泰禾债务危机的出现,比华夏幸福还早了半年。由于此前高杠杆下的激进扩张、高端路线下的慢周转,泰禾在调控的环境中,资金链最终还是难以维持。
不过,此后黄其森获得了一定的腾挪空间,他仍坚持产品打磨,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把泰禾位于一二线核心城市的所有项目跑了个遍,并注重复工复产、债务展期、寻找战投。
去年第三季度末,泰禾的短期债务已由去年底的574亿元,降至306亿元;净负债率由384%降至242%。该公司曾在官微自言:“在已取得的进展之外,泰禾的复工复产、泰禾的自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在外界看来,其摆脱困境前路,已经有了方向。
直面困局
相比之下,那些在去年下半年集中暴雷的企业,则显得更难一些,但那些显示出攻坚克难“心气”的房企,仍有冲破云层的希望。
风起之时,部分房企扶摇直上,并不足为奇;而在陷入困局时不逃避、积极应对,方显其坚毅与有担当的一面。
风声鹤唳的节点,如果拿出诚意,将胜过隔空呼喊的千言万语。不少民企的老板做到了这一点,而其中令人最为感慨的,还是为了旗下公司的未来,而压上身家的林腾蛟。
去年11月初,阳光城宣布,对旗下数只美元债提出要约交换,并就债券契约修订进行同意征求。债券要约交换,是一种债务展期和重组的措施。
尽管公司的基本面和生产经营,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但为了给投资者注入信心,阳光城美元债展期后发行的新票据,由其母公司提供担保,同时由持有母公司43.98%股份的实控人林腾蛟提供个人担保。
债务展期方案加入了实力雄厚的实控人全额担保,并不常见。经此一举,林腾蛟让阳光城暂时避免了债务违约,也驱散了不少密布的流言乌云。
眼下,阳光城相关理财产品兑付问题仍需慢慢解决,总裁朱荣斌也已离职,但像这类能面对风险,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一锤定音的企业,或许能为接下来流动性危机的化解,赢得些许时间。
一般而言,房企暴雷后,很容易出现债权人挤兑的情况,被逼还债。
所以,与债权人积极沟通,已成为稳定现状的第一步。泰禾、蓝光、华夏幸福、恒大、花样年等一众暴雷的房企,都在第一时间召开了债权人会议,寻求对债务的有序偿还,避免让企业短时间负荷太满。甚至有传言,黄其森常住在北京金融街的一家酒店中,目的是方便与金融机构进行沟通。
经过协商之后,不少债权人愿意给暴雷房企展期的机会,以便让他们有喘息的时间。毕竟,大家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如若逼死房企,部分债权人的损失将会更大。
除此之外,恒大的许家印、富力的李思廉、当代置业的张鹏与张雷等,都自掏腰包,为旗下企业进行了不同程度的输血,或回购公司股份,这也是自我“明志”的表现。
在应对时艰中,掺杂着地产人太多不辞辛劳的奔波。
花样年潘军曾披露,自从花样年被调低评级之后,他与公司创始人曾宝宝,就鲜有休息,一同将精力转至对外,包括政府、金融机构、合作方、债权人、供应商、业主等,重点在于“保交付”和“给予信心”。
潘军的主要工作是沟通债务方案,并变现花样年小股东操盘的项目,通过资产变现来寻求增量资金。基于“坦诚”与“反思”,他才有了说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相信不会被清盘”的底气。
许家印也在“保交楼”“复工复产”的节奏中不断忙碌。念念不忘,必有回响,1月17日,据恒大集团官微披露,截止去年12月底,全国复工率92.9%,12月完成交楼37899套。同时,恒大立下了新的目标:1月份将交楼3万套。
尽管恒大庞大的债务化解,仍路漫漫其修远,但有了进展,则意味着有了希望。
当然,也有暴雷房企老板玩起了“躲猫猫”。新力张园林不仅不积极与债权人沟通,想办法解决问题,还直接退群玩“消失”,连内部员工都不知道他的行踪。
这样“破罐子破摔”的事情,也并不少见。更为甚者,如三盛宏业老板陈建铭被被警方悬赏千万,全网征集其藏匿、转移财产的线索。但最终他还是没逃过良知,在2021年12月24日主动前往上海市公安局自首。
没有担当的房企老板,自然带不了企业翻身,因为谁都不会主动去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内生动力
去年,协信远创因不能清偿到期债务,且明显缺乏清偿能力,被法院裁定为破产重整,成为年内唯一一家较为知名且体量大的破产房企。
老板吴旭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引援。2020年4月,协信曾将自身的51.01%股权,转让给了丰隆集团旗下的City Developments Ltd(简称CDL),以获取27.5亿的贷款,以及27.5亿有条件的股权投资。
只是,后来有消息称,CDL内部因这笔交易产生分歧,有转售的想法。引援生变,协信也随之难以幸免地坠落,直至躺平。
在暴雷房企的危机化解中,依靠他方驰援固然能够缓解局势,但地产商也需保持、强化内生动力,才能真正地支撑自己屹立不倒。这种内生动力,即包含造血能力,也包含产品力、员工的凝聚力等。
乐居财经查阅获悉,大部分陷入流动性危机的企业,经营性现金流都为负数,若该项数值转为正数,则表明房企仍拥有一定的造血能力。截至去年第三季度末,蓝光发展经营性现金流净额为4.15亿,比上年同期的-98.50亿改善不少。
去年6月,华夏幸福90%以上的物业项目已经复工开工,不少项目也已开始销售。而泰禾更是在项目层面实行“封闭管理”的方法,即项目层面的资金不受公司整体经营状况的影响,保证项目本身的运转。
而非常时期,坚守自身的产品力,也至关重要。泰禾曾坦言,其正确的方向,就是“小而精、小而美”的新战略,是泰禾“二次创业”,对产品、对匠心、对传统文化的坚守。
在危机之前,泰禾更多是在追求规模数字;现在,黄其森更聚焦于企业基本面,包括对产品的理解,对营销管理颗粒度的追求。因为只有坚持产品至上,才能形成良好的销售回款和持续回血,这往往也是解决房企流动性问题的关键所在。
房地产的逻辑正在转变,经历了暴雷的洗礼之后,假如能够活下来,延续之前的规模打法已不太现实,只有形成自己的IP,才能重塑竞争力,完成蜕变。
当然,再好的策略,也需要团队去执行,所以泥潭中的地产商,更需要拥有内部较强的凝聚力,也即 “天时、地利、人和”三要素中的最后一项。
比如潘军曾说,此前花样年的员工,本来都已经到央企去工作了,当他听说花样年有困难,表示愿意回来;当代置业的总裁张鹏,也没有在危急的时候离开,而是选择了留下来,并为公司提供股东贷款。
此外,泰禾的做法是“优化队伍”,对于“优化”掉的员工进行“N+1”的补偿,而对于留下来的员工采取“不减薪”的做法。甚至还有泰禾的高管主动垫钱,给下属发年终奖。
这种向心力,或许也与房企老板的格局有关。华夏幸福的一些老员工曾坦言,他们相信董事长王文学,坚信华夏幸福是不会倒下的,“从1月危机爆发以来,我们员工工资都是正常发放,也没有变相裁员。”
截至1月19日,华夏幸福及下属子公司与相关债权人签署的《债务重组协议》涉及债务金额累计88.57亿元,减免债务利息、豁免罚息5.47亿元。
12月31日,华夏幸福董事会收到公司分管人力资源的副总裁袁刚递交的辞职报告,袁刚因个人原因申请辞去公司副总裁职务,即时生效。
6月1日,相关投资者向万科咨询“为何与泰禾成立的资产管理公司尚未落地”。万科回应,当前未单方面终止合同,但保留合同约定的相关权利。
据知情人士称,万科已调度人员协助泰禾操盘部分项目。万科将在上海成立一平台管理公司,并在华东和华南区域成立相应的项目操盘公司。
消息称,万科与泰禾计划成立的资产管理公司已经基本落定,万科派驻人选也已基本确定,该资产管理公司将在3月份正式启动。
从开展境内私募债展期,到如今直接海外债务重组,奥园最终还是走向了躺平。回过头看,这是一场多米诺骨牌式的倒塌。
1月21日,恒大发布内幕消息,建议增加聘请中金、中银国际作为财务顾问,中伦律师事务所为法律顾问,以协助公司开展债务风险化解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