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米娅
主编 | 付庆荣
头源 | 视觉中国
编者按
Preface
城市气质和商业元素之间的关系如此微妙，一类元素聚拢起来，往往就是一种性格。《城市好奇心》系列，以时间为轴，以商业为卷，观察城市身上惊现的“你变了”时刻。此篇为，拉萨咖啡。
库迪咖啡进军拉萨，又有了新消息。
自6月下旬官宣首店后，
COTTI COFFEE目前在大众点评上已有9家店。
另一边，“全球海拔最高的%Arabica”与布达拉宫一路之隔，持续吸引打卡者。8月4日，太平洋咖啡也正式官宣，拉萨首店入驻天海国际购物中心。
还有一些品牌，正在“隐秘入藏”。
“我本来就想加盟瑞幸，自己谈不下来，又让朋友继续帮忙谈。瑞幸加盟真的不好谈”，“据说星巴克似乎也已经在选址了”。
一位拉萨自驾游领队向商业地产头条透露。
或高调或隐秘，外来咖啡品牌势必要与
400多家本土咖啡店激烈竞争。博弈之间，拉萨不再只是个朦胧、遥远的精神朝圣地，也是普世的咖啡之城。
但事实上，这座从不缺关注的城市，是一座非常态的咖啡之城：海拔3600米，沸点88度，晚上9点才天黑；常住人口87万，年均流动旅客三四千万。
88度沸水萃取的咖啡，口感如何调配？少却稳定的本地居民，多却流动的外来游客，轻重如何把控？不寻常的现实，处处都是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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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小红书@% Arabica
拉萨成为咖啡之城，背后有一个宏大的“藏字咖啡梦”。
为了减少对青稞、土豆等传统经济作物的依赖，2015年前后，西藏开始尝试多元化经济作物种植，引入澳洲坚果、荔枝、龙眼、菠萝、火龙果、杨梅等17种59个热带亚热带果树品种。
但经济价值较高的咖啡试种，并没有选在首府拉萨。这里日光充足，但在3600米的海拔，培育咖啡是一件超出人类经验范畴的事。
拉萨落选，林芝市的察隅县、墨脱县当选。后二者均处北回归线附近，拥有独特的“藏式”热带和亚热带季风气候。2016年2月，察隅县率先培育出7平方米的咖啡苗圃。“西藏热带县”墨脱县，则在2020年培育出5000多株咖啡苗。
“未来，我们希望通过咖啡推广种植，逐渐形成完整的咖啡产业链，将‘西藏咖啡’打造成知名品牌。”时任林芝市察隅县农牧局副局长达瓦顿珠满心期待。
可现实却很骨感。林芝勾勒的“西藏咖啡”产业链未有成型，咖啡店在街头巷尾很少见，大众点评也仅收录了54家。
相较之下，无缘咖啡试种的拉萨，以另一种方式接棒续跑“藏字咖啡”梦。
大众点评上，拉萨有420多家咖啡店。这个数字，跟一线、新一线城市相比不值一提，但在常住人口仅87万的拉萨，却足以形成“到处都是咖啡馆”的印象。
网友@July发帖感慨，2017年第一次去拉萨，“想喝杯咖啡只能去肯德基凑合凑合，但到2021年，光是在大昭寺附近的八廓街一带，就能发现好多家。”
企查查数据显示，今年前7个月，拉萨新增咖啡企业146家，比过往7年的年均增量（134家）还要多。
2020年、2021年，西藏自治区烹饪餐饮饭店业协会主办西藏咖啡文化节，以弱化疫情对餐饮业的冲击、促进就业、拉动消费，一定程度上稳定了当地的咖啡创业者的信心。
疫后各地拼经济，特色首店成了杀手锏。今年5月，拉萨商务局制定《拉萨市首店经济扶持办法（试行）》，鼓励国际、国内知名品牌在拉萨市开设首店，对具有引领性、示范性、带动性的品牌首店，给予一次性50万元资金扶持；同时，也鼓励商业综合体、特色街区为主体，“批量”引入特色首店。
“宏观经济不乐观，消费市场低迷。但咖啡这种相对低价的小资情调消费，反而好做。”长居拉萨的钟小夏对商业地产头条表示。
宏观政策，为拉萨咖啡供给端增添信心。需求端却呈现升温但增量有限之势——外来游客和本土客群，皆是如此。
过去三年，大众出游生活方式“两极化”。一部分人热衷“城市微度假”，另一部分人则将“去远方”的渴望倍数级放大，拉萨成为最有共鸣的寄托地之一。
统计局数据显示，即便在疫情严峻的2020、2022年，拉萨接待国内外旅客量仍超2000万人次，比2018年还多，与2019年几乎持平。这个数字，在疫情稍稳定的2021年突破4000万人次。今年全年，拉萨接待旅客量的目标是3900万人次。
涌入拉萨的年轻人，多半已在内地其他城市，形成咖啡消费习惯。
即便游客常年处于流动状态，但三四千万人次基数足够大，能为拉萨咖啡消费带来诱人的增量。
但恰恰因为这里是拉萨，游客带来的诱人增量，却充满冒险味道。
确实有部分游客到了拉萨，仍可以悠然自在喝咖啡，还会游走街头打卡多家当地特色咖啡店。但大多数游客，不会在3600米海拔高度，冒险喝咖啡。“
对他们而言，咖啡并不很特别，并且到高原旅游也不适合喝咖啡，容易心慌，诱发高原反应。”
钟小夏表示。
相较之下，拉萨当地逐渐起势“咖啡新人类”，带来的商机或更具想象空间。“挺多年轻人爱喝咖啡的。”而在不少游客打卡当地的咖啡店，“坐了一下午发现本地客比游客还多”，还有写作业的学生。
不过，拉萨本地常驻人口仅87万，且仅部分年轻人对咖啡接受度较高。问及“拉萨当地人更爱喝咖啡，还是甜茶？”一位长居拉萨的咖啡博主“曲多主任”不加思索道，“那肯定还是甜茶！”。
囿于环境、地域之别，拉萨确实不是一座理想的咖啡之城。但今年以来，众多外来品牌摩拳擦掌，
“去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开咖啡店”。
3月，%Arabica西藏首店开业，与最强地标布达拉宫，仅一路之隔。在内地一线、新一线城市，%Arabica的地标性已被严重稀释，不少网友表示“没有打卡欲望”。但到了拉萨，这家“全球海拔最高的%Arabica”，成了朝圣者们的必打卡地。
时至6月，库迪咖啡入藏，拉萨首店入驻浙商国际，但官宣海报上却是6公里之外的布达拉宫。买一杯库迪，去布达拉宫打卡，成了一种流行攻略。
首店落地，库迪“已成为唯一实现中国大陆全区域覆盖的咖啡品牌”。7月初，库迪拉萨二店入驻东城新区的城关万达广场。目前大众点评上已收录9家店，另7家显示“尚未开业”。
此外，大众点评数据显示，自称“成都网红咖啡品牌”的ELK cafe ，在拉萨开出两家店；猫屎咖啡则悄悄开了5家店。
据当地市场消息，
已有很多人在争抢瑞幸拉萨首批加盟资格。
另据小红书网友@拉萨趣多多爆料，星巴克已经入驻荣耀·拉萨印综合体，评论区的情绪普遍是“有点慌怕是山寨，又有点小期待”。
至此，这群拉萨外来连锁咖啡品牌的基本画像，已然成形。虽风格各异，但打法趋同。
品牌标识性强者，热衷占据旅游地标IP，主打旅游客群。%Arabica布达拉宫店，由日本青年设计师青山周平操刀设计，以雪山上的雪花晶体为灵感，维持符号化和稀缺性。不过，这其实只是%Arabica的“常规操作”，世界各地并不少见。
看似佛系的猫屎咖啡，对热门旅游点位极其敏感，如拉萨藏游坛城、仙足岛（拉萨河内的江心岛）、热娘路（拉萨民俗风情园）等。
“这些位置，人流车流很大，太吵了，只适合年轻游客。本地人很少会去。”钟小夏认为。
相比%Arabica，库迪在拉萨的竞争力、可扩张性更强，可以更快融入当地市场，因为后者以小店型布局配套齐全的本地商业、生活点位。
目前，库迪收录于大众点评的9家门店，都位于商业点位。
其中，重磅官宣的浙商国际店，距离奥特莱斯城市广场1公里，周边有西藏旅游花园、金盾苑、海亮世纪新城等小区，还有拉萨文化体育中心、柳梧中心公园、柳梧第二双语言幼儿园等生活配套设施。
2022年6月开业的ELK cafe 拉萨城投大厦店，周边有医院、银行、小区、学校。ELK cafe中石油店，马路对面就是西藏人民大会堂，不远处有祥云广场、国旅广场等。
流量点位，往往是开店的最优选项，无可厚非。但也从侧面表明，外来品牌对拉萨咖啡消费潜力的可持续性，持不太确定态度，故保守为之。
上述外来连锁品牌，都已名声在外。消费者对它们最大的期待竟然是，产品与内地同价同味。
%Arabica布达拉宫店开业前，遭遇很多会推高成本的难题。比如物配送周期长；无法解决当地奶源问题，只能选择空运。但最终，拉萨首店开业，% Arabica保证“全国统一售价”。
“库迪即便在拉萨也1元”，ELK cafe承诺在拉萨“完美复刻”成都的人气畅销咖啡饮品。
外来品牌，做到与内地同价很难，做到同味也不容易。
当地水的沸点只有88度左右、不同季节气压相差大，都会影响咖啡萃取，进而影响出品口味。
“80多度（萃取），也能喝。不是专业品鉴师，一般喝不出区别。”
咖啡博主“曲多主任”表示。
可见，品牌方和消费者都有一种默契——在地理条件特殊、物资不那么充足的高原，与内地同味同价，相当不易。当然，能做到这一点的品牌，向消费者表明了供应链实力和扎根当地的“诚意”。
不过，猫屎咖啡是个例外。网友好评少，抱怨多。“很贵”，招牌猫屎咖啡288元一杯，袋泡茶也要30好几；“味道中规中矩”，热美式没有咖啡味只有过度的苦；服务常常被吐槽……
%Arabica从设计理念到具体细节，都与西藏、拉萨强关联。库迪咖啡浙商国际店门头绣上了藏文。ELK cafe城投大厦店，木制基调融入藏雪莲等地域风情元素，并搭配露营风桌椅。猫屎咖啡五家店主线都是复古风，门头、照明灯具等设计融入西藏元素。
然而，“拉萨限定款产品”存在感很弱。
资深玩家如%Arabica，在官宣资料和大众点评菜单、评论区，都没有城市限定款。
当地咖啡消费观察者认为，“拉萨喝咖啡的年轻人，整体比较看中品牌效应。如果瑞幸、星巴克开了，他们会愿意去打卡。他们并不喜欢本土化的咖啡，更乐意尝试外来的咖啡。”
名声在外的外来连锁型品牌，是拉萨咖啡新势力。而本土咖啡品牌，在“反击”外来品牌的同时，淘汰洗牌从未停止。
400多家本土咖啡店，散落在拉萨旅游地标、商业中心、居民区、僻静小巷、众创空间、写字楼，在外来品牌所到之处形成一个个“包围圈”。
本土咖啡品牌中，也有库迪、ELK cafe这样聚焦商业点位的好手。比如，自称“在拉萨长大的”候鸟等风来咖啡，5家店均开在商业中心，入驻了拉萨百货、神力时代广场、纳金路万达广场、功德林天街等。
在仙足岛上，猫屎咖啡的人气不及莳萝咖啡、拉萨咖啡Lafé；在大昭寺-八廊街一带，猫屎咖啡也没有旮旯咖啡、柠渡咖啡（夏扎店）、古林坊咖啡（林廓东路店）个性鲜明。
选址布达拉宫附近的% Arabica，被包围得最严实。
据不完全统计，在大众点评上标注“布达拉宫店”的本土咖啡店，不少于12家，牢牢锁定这座最具公共性的拉萨精神地标。
它们的人气、好评、评论数排位均靠前，最大的秘诀就是，普遍依托于酒店、大型综合餐厅，早就占住更好的布达拉宫打卡视角。
慈渡·CIDU COFFEE位于慈渡酒店顶楼，从这里看到的布达拉宫，镶嵌于雪山蓝天白云。在星月菩提餐厅顶楼的星月菩提咖啡店，遥望布达拉宫，有一种平行视角的辽阔。
相较之下，%Arabica只能从低位遥遥仰望布达拉宫，显得平平无奇。
本土咖啡品牌对外来者的“围剿”，不仅在于选址，更体现在如鱼得水的“在地化”经营模式上。
空间风格上，本土品牌擅长打造风格各异的精神角落
——多维度挖掘和呈现拉萨特色文化，吸引当地年轻人前来日常消闲，也让远道而来咖啡爱好者乐此不疲。
光合作用咖啡，是探店大热门。热烈的藏式风情空间，塞满了治愈系绿植和玩偶摆件，看起来像个杂货咖啡店，还会经常承办大型婚礼。
西子咖啡，位于城关区嘎吉路一个闹中取静的小巷子。原木工业风空间，有一缕淡淡的禅意。双层空间再加外摆，午间经常满座，还得排队。
拉萨咖啡Lafé名气不大，却被熟客称为“潮人聚集的咖啡馆”，主打一店一景。Lafé觉林寺店，是个三层别墅，一楼像小型沙龙博物馆，三楼露台观景座；拉萨咖啡Lafé×GG POP SHOP店金属感更重。
在产品口味上
，“拉萨当地咖啡店很多是售卖‘奶茶替代品’”，但现在不少转而探索更成熟、更有个性的咖啡产品。
莳萝咖啡兼顾多层次消费客群。
经典咖啡单品价格约30元；40元价格带有牛油果、茉莉、生酪等新式拿铁；50~120元价格带，则有黄金曼特宁、瑰夏、耶加雪啡等单品。
拉萨咖啡Lafé，是咖啡控的天堂。
冷萃和dirty，以及其他咖啡店少见的鲜榨果汁，颇受好评。有人会一口气点4杯咖啡,有人会把餐牌上所有的无糖咖啡都喝一遍。
本土咖啡品牌，凭借长期经营、特色空间、产品进化，黏住相当一部分当地客群和外来游客。但还没有“已经很有名气、绝对站稳脚跟”的品牌，最直接的体现是，
品牌连锁化率很低。
据不完全统计，柠渡咖啡、候鸟等风来、拉萨咖啡lafe、莳萝、古林坊等少数连锁品牌，门店数普遍仅有2~6家。
企查查数据显示，过往7年（2016~2022年）拉萨年均新增咖啡企业134家，但至今仅有420多家咖啡店，淘汰率接近50%。
另据报道，2020年9月喜马拉雅咖啡拉萨门店已有3家，单店月营业额超30万元，但如今大众点评收录门店数为0。2022年7月，柠渡咖啡已在拉萨开出4家店，但如今大众点评上仅收录3家店。
纵观拉萨咖啡消费市场，
外来咖啡入藏，高调博取营销效应，但实际打法相对保守，还要面对本土品牌的包围。而本土品牌自身的瓶颈难破，又映射着当地咖啡消费需求不稳定、容量受限。
由此可见，拉萨咖啡市场表面上“风很大”，但对本土品牌和外来品牌，依然“凶险”。
冒险与竞逐中，本土与外来品牌，一起编织了拉萨咖啡之城丰富的城市肌理，更新着这座城市的精神气质。
对当地人而言，甜茶、酥油茶仍是日常刚需，但咖啡提供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选项。
对不少外地游客而言，布达拉宫、纳木错、雪山、星空是常规项，喝咖啡则是感受“拉萨慢”的新可选项。尽管他们知道，用88度的水手冲花魁会有涩感，但一定程度上，“品质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在拉萨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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